江宛彤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，到聽到占據林青棠身體的心魔說出這句話，心情漸漸平覆。

她可是熬夜把這本萬人迷言情小說從頭到尾讀完的讀者，雖然距離她讀完小說已經過去了很久，具體劇情已經記不得了，但她對於林青棠的身世，卻是了如指掌。

“哦？你說你要比我了解你自己？”小紙人在空中翹起二郎腿，不急不慌的語氣反倒讓心魔疑惑了起來。

奇怪了，這丫頭的反應不對啊。心魔記得自己第一次占據林青棠身體的時候，就被這丫頭看見過，那時候她還嚇暈了過去，只不過很快就被林青棠重新奪回了身體，林青棠不知道被它奪走身體之後發生的事情，還疑惑這丫頭怎麽倒在自己的房門前。

心魔冷著臉，這丫頭壞過它不少好事，特別是上次在鬼域的時候，林青棠差點就要被它說動殺人了，結果江宛彤沖上去制住了歸零城主，讓林青棠重新恢覆了理智。

之前林青棠以身試藥，也是心魔幹的好事，慫恿她作為醫者就該如此，做不到就讓它來，結果江宛彤一來，還找來了玄隱真人，它的計劃又泡湯了。

現在江宛彤寥寥幾句，就讓林青棠重新有了自我，這怎麽能行？！心魔絕不能再讓江宛彤壞它的好事。

“你恐怕還不知道吧？在你面前的青棠師姐，她一出生就害死了她娘親，把她娘親的靈力全部吸幹了！”心魔並不打算傷害江宛彤，畢竟江宛彤現在的紙人身體，可是有玄隱真人大乘期的硬度，它也拿江宛彤沒有辦法。

所以，它打算攻心，讓江宛彤從此討厭林青棠，幹些莫名其妙的蠢事，讓整個師門排擠她，自然而然的，林青棠就不會再有人關心她，愛護她了。如此一來，林青棠的精神和心靈都會在它的掌控之中。

江宛彤甩了甩紙人不存在的頭發，瀟灑道：“你是說，青棠師姐的母親體弱，生下她的時候難產而亡嗎？”

呵呵，這段她早就在小說裏看過了，古早萬人迷人設都是美強慘，不整個父母雙亡都對不起讀者。

心魔因為她毫不在乎的態度而生氣，像是惱羞成怒了，“如果不是因為林青棠，母親就不會死！這是她的原罪！”

為什麽，為什麽它在林青棠這邊屢戰屢勝的招數到了江宛彤這裏就不管用了？！

小紙人歪著腦袋，語氣無辜又天真，說：“啊，那青棠師姐的母親也可以為了自己的身體起見，選擇不生下師姐啊。”

心魔再次一噎，“這、這怎麽行呢？生兒育女，本該是女人理所應當的……”

“你錯了。”江宛彤在胸前雙手交叉，語氣嚴肅，“現在都什麽年代了，都能夠修仙了，你的思想怎麽還如此守舊？”

心魔瞪大了眼睛，什麽？它思想守舊？

“修真界以強者為尊，不會強迫女人生兒育女，也無法強迫女人生兒育女。你看鬼域的歸零城主便知道了，無數男修在她的手下，也只有被迫懷孕的份。所以，在師姐母親懷孕期間，她完全可以使用各種手段終止妊娠。

“她之所以想要生下這個孩子，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生下這個孩子，是因為她深愛著自己的丈夫，也深愛著肚子裏的孩子，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。既然這是母親的選擇，又何來青棠師姐出生即是原罪一說呢？”

江宛彤的問題把心魔問得一楞。

“可是……”心魔皺起眉頭，順著江宛彤的話一想，好像、也許、大概，她說得沒錯。

江宛彤飄到心魔面前，與它平視，繼續道：“師姐是無辜的，她的母親也是無辜的，要怪，就怪天道。”

都是作者安排的角色命運！

外頭突然開始打雷，隱約有下雨的趨勢。

小紙人飄到窗戶前，怕一會兒下雨，寒氣會飄進來，把窗戶給關上了。

“這件事暫且不提。林青棠在外出歷練的時候，救過魔修！那可是修真界的公敵！她竟然幫助殺人不眨眼的魔修！”心魔再接再厲，勢必要讓江宛彤討厭上林青棠。

江宛彤聞言，轉過身，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心魔，除了那雙赤紅色的眼眸，老實說，與平日的林青棠好像沒有太大的區別。

這個時候，江宛彤心裏隱約有個猜測。

“啊，你說赤魔？”江宛彤問。

“不是赤魔。是一個屠了全村的魔修！”心魔語氣沈重。

江宛彤望著它的眼眸，或許連它自己都不知道，其實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的，豈止林青棠一人？

“師姐是醫者，醫者有救無類，去懲罰魔修，批判它的，應該另有其人。比如，天道。為什麽天道不管管魔修呢？”

外頭的雷聲更響了。劈裏啪啦的雨打在窗上，仿佛要把窗戶給滴穿。

心魔發現江宛彤竟然如此油鹽不進，氣急了，連忙回想林青棠還做過什麽壞事，結果發現林青棠這人真是從小到大就是一個乖寶寶，特別是在玄隱真人收她為徒之後，在玄隱真人的教導下，她更是一件壞事也沒做過，就連路上碰到螞蟻，也怕踩著它們，小心翼翼地避開。

“對了！上次在鬼域，她差點殺死了懷著鬼胎的修士。沒有人比我更清楚，她動了殺念。”它終於想起了這件事。

江宛彤想起她在鬼域被師尊的劍刺中時，看見青棠師姐眼眸一閃而過的赤紅，原來不是她的錯覺，是林青棠的心魔在作祟。

“喔。有句話叫做，‘聖人論跡不論心，論心世上無完人’，既然沒做過，只是想一想而已，有什麽問題？難道你看見路上有好看的男子，不會想一想嗎？”江宛彤理直氣壯。

她的語氣過於正直，鏗鏘有力，心魔忍不住順著她的話一想，好像，確實，是這樣的，它看到師尊的美貌，也會忍不住“想一想”。

可惡！它明明是來讓江宛彤討厭林青棠的，怎麽現在被她給說服了？不行！

心魔眼珠子一轉，直接把自己幹過的壞事安在林青棠的身上。

“林青棠之前覬覦過師尊的美貌！這是徒弟對師父以下犯上！是為大大的不敬！”

這回輪到江宛彤莫名心虛了，有一說一，大美人誰不愛看啊。

“咳咳，”江宛彤咳嗽了一聲，“這怎麽能算不敬呢？這是在欣賞美！發現美！這是一種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。如果我們無法判別美醜，就無法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，就不能感受人性的光輝！”

心魔被江宛彤說得心中一動，真的嗎？它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？怎麽就上升到人性光輝的程度了？

此時的議事殿，玄隱真人眼皮一跳，似乎感覺到了什麽，曲起食指，輕輕地磕了磕椅子扶手。

莫時歡發現了師尊的小動作，以為是底下的人太吵了，惹了師尊的不快，詢問：“師尊，有什麽需要弟子效勞的嗎？”

玄隱真人沒有回應他，倒像是在神游。

莫時歡便猜，師尊神魂外游，應當是察覺到了什麽。他不再打擾師尊，而是繼續去聽底下那些人又在打什麽算盤，好在師尊回來的時候及時給他反映。

事實上，玄隱真人在林青棠心魔出現的那一刻，就已經發現了它的存在，別人或許會弄錯，但距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他卻很清楚，那並非林青棠的心魔，而是……林青棠的劫，比起心魔，更像是一體雙魂。

是她，又不是她。

世人皆以為修煉進階必須刻苦努力，使自己達到天道要求的程度，實際上，修道所修的是心，只要渡過自己的“劫”，修成自己所認定的“道”，便可得道飛升。

林青棠的特殊，在於她生來帶“劫”，這種情況極其特殊，她不用像普通修士一樣修煉，只要她對自己問心無愧，便能快速進階，乃是天生修道的料子，仿佛天道故意給她開了後門一樣。

但同時，這也會給林青棠的修煉帶來弊端。

她會比尋常修士更容易入魔，而入魔就無法再飛升了，魔修的進階必須以人類的性命來祭，乃人類的天敵。

巧的是，如此特殊的體質，這世上還有第二個，那便是現任魔尊。

他活生生成了林青棠的翻版，面對“劫”對他的拷問，他像是敲鑼打鼓般，迫不及待地投身魔道事業，出生百年，便坐到了魔尊之位，還曾帶領魔修汙染靈脈。

玄隱真人收林青棠為徒後，因為知道她的體質，對她便比對她的兩位師兄要多上心一些，這麽些年來，林青棠一直做得很好，也能很好地控制她心裏的“劫”，但是自從上次鬼域一事後，也或許是更早之前，林青棠似乎就難以控制住自己的“劫”了。

這些天來，橫生事端，若不是上次小徒弟發現林青棠以身試藥，暈倒在房內，玄隱真人甚至沒能覺察出林青棠的“劫”已經快成了她的心魔。

玄隱真人認為這是他作為師父的不對，竟如此疏忽。

在那之後，他便在林青棠身上放了一道神識，只要林青棠的“劫”再跑出來作祟，他便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。

玄隱真人分出一縷神魂，來到藥宗，站在林青棠的房門外，正要進去，便聽見兩個徒弟的對話。

“愛美之心，人皆有之。我們欣賞美人的容貌，多看幾眼怎麽啦？”這是小徒弟的聲音。

“你說得對，理應如此！”這是林青棠的聲音，只是語氣有些不大對勁。

“憑什麽男人能看女人，女人就不能看男人了？”江宛彤振臂高呼。

“沒錯！”林青棠跟著高呼。

玄隱真人推門而入，看見雙眼赤紅的“林青棠”和小紙人舉著手臂的樣子，後者當場楞住。

他現在懷疑，是不是也該帶小徒弟去問心石測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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